“凌霄小姐?”
“对,凌霄小姐,她是把我和香蒲从梦境里解救出来的恩人之一。”
“香蒲,梦境?”
“这些你就暂时别管了,总之她是处理这些异常事物的能手,是这方面的专家,你知道这点就好了。”
“专家……吗。”
海棠略微蹙眉,这词好像对她起了反作用。
也许是想起了在此之前——她被所谓的“专家”们不断欺骗的惨痛经历。
道士、法师、驱魔师、教士,似乎还有气功大师。
在幽灵车出现以后,那些被请来的“专家”,每一个都表示可以帮她驱逐恶灵,保佑平安。
但最终的结果,只是白白被攫走大量钱财。
甚至——差点被玷污身体。
那也是海棠发誓不再信任别人的契机之一。
就我个人而言,我倒挺希望那辆幽灵车能在他们做法事时“现”身,把他们给撞个半身不遂之类的——“有发生过这种事吗?”
海棠摇头。
“那辆车只在晚上出现,所以……像是都约好了似的,那些家伙也只敢在白天给我做法事。”
“只在晚上出现吗?”
“没错——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每天照常上学?怎么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?”
经她一提,我才猛然察觉,难怪她从刚才开始就对路上的车辆熟视无睹,全然没有昨晚那种惊弓之鸟般的架势,原来是因为对自身安全有绝对把握。
只在晚上出现。
这种规律背后有玄机吗?
难道是因为在白天会现形?
这个先不管。
从她前面的话中,可以大致推断出事情的先后顺序是——8月8日的车祸→亲戚与公司高管乘人之危,夺走财产→幽灵车出现→请人作法,试图驱逐幽灵车→在放学后进行“**”。
暂且不论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因果联系,海棠说她先后请了道士、法师、教士、驱魔师,甚至气功大师……请了这么多三教九流,那几乎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态势,她当时对幽灵车的恐惧可见一斑。不过这点也可以理解——身边有一辆虎视眈眈、随时想取自己性命的无形之车,恐怕谁也无法对这种事泰然处之吧?然而问题是,在她终于不再相信那些骗徒,决定自己保护自己之后,姬海棠——如此畏惧着幽灵车的姬海棠,却开始冒着生命危险,在晚上做起意图可疑的“**”。
那是为什么?
虽然我不想带着恶意去揣度人,但唯一的解释只有——她是有意识地那么做。
她以**的名义钓到心怀邪念的成年人,约其在晚上见面,然后……
是想转嫁灾祸吗?
就像昨晚那样。
类似于阿兹特克人的人祭,或者说出云国人献祭八岐大蛇——用祭品来换取自身的平安与苟且?
老实说,怎么也说不太通,且不说幽灵车昨晚撞到那个大叔之后,丝毫没有作罢的迹象,依然对她穷追不舍——如果真的那么害怕被幽灵车袭击,最好的选择不是晚上闭门不出吗?那辆车总不能飞到20多层高的公寓上去袭击她吧?
不过此时拿这些逼问她肯定也得不到答案就是了,而且恐怕还会损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,所以我憋着没说。
“凌霄小姐啊,听上去像是一位很正派的人呢,像是飒爽的女侠……之类的。”
“……你最好不要抱着那种不现实的期待哦。”
她可是比你还要脱线的角色。
“你刚刚不是说自己请过道士吗?凌霄小姐的话大概也是道教那一派的,虽说我觉得宗教派之类的对她毫无意义啦……不过她确实自称为修炼得道的地仙。”
“地仙……仙人?”
“没错。”
长生不死。
不生不死。
吸风饮露。
乘云御鹤。
——的那种仙人。
然而现实中那位自称仙人者,只不过是位成天宅在古物店里喝茶发呆,嗜好甜食,喜欢骚扰店员,吹起牛来三天三夜都没法闭嘴,既不仙风,也不道骨的大姐。
听了我的话后,海棠半眯起眼睛。
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怀疑。
“不,我倒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,小峰。看到刚刚的事以后,再说什么不相信你就是在胡搅蛮缠了。我相信你哦——至少你我是百分百相信了。”
她说“至少我”。
意思就是不相信凌霄小姐吧。
这就不关我的事了,到时候看看凌霄小姐怎么治这家伙吧,我预感这两人之间有场好戏可看,我连小板凳都在心中搬好了。
“另外,也要再一遍感谢你治好了我的伤。”
海棠说着再次抬起手肘,翘起脚后跟仔细察看——把半小时前的动作又做了一遍。
不……岂止是一遍,她一路上重复这个动作已经不知多少遍了。
到底是要多多疑啊这个女人,难道还怕已经长好的皮肤又破掉吗?
“那真是神奇的能力……小峰,你难道是哪里的巫医吗?”
“……你如果想赞扬我的话,说我是超能力者就好了,为什么要说我是巫医哦!巫医这种感觉会跳着奇怪的舞蹈,发出叽里呱啦声的职业,和我有哪一点像了啊!”
“那个,我并没有说十分像哦,只是……有一点点……”
竟然用优等生的面孔摆出了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!
我有那么叽里呱啦,手舞足蹈吗!
我在她眼中是那种形象吗……
好伤心。
算了,说回正题。
我的能力,虽然确实也可以用“超能力”这个词来粗泛地解释,但实质上还是有一些区别,而且准确来说,我也并非“治”好了海棠的伤,我只是让她的伤加速痊愈了。
那是快两年前的事了。
还是初中生的我与当时的香蒲坠入几乎将我们吞噬的噩梦,我们几经沉浮,拼死挣扎,最终得以逃脱——这些我之前已经提过了。
在那之后不久。
在与仍旧侵蚀着自身的噩梦挣扎斗争时,我遇到了某个超乎人类理解的远古存在。我并非在什么海底远古遗迹、极地冰封神殿,或者金字塔墓穴、秘密实验室之类的地方遇到它。我只是简单地走过一扇门——然后就遭遇了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小概率的意外。这一部分的故事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但事件的结果就是——我饮下它光辉而苍白的血,由此获得了它强大能力的一小部分。
那种能力以笼统的词汇来概括的话——就是时间。
——这算是某种命运吗,因为我确实也姓时来着。
我在体内的苍血——亦称旧血——最为活跃的那段时间,可以轻易地对周围的时空施加影响,可以加速、减慢、暂停乃至回溯时间,影响的对象可以是我自己,或者周围的一片区域,或者说是特定的某个物体。时空跳跃自然也可以使用——虽然因为各种悖论的存在而惹了一身骚。但那段时间,确实可以说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为肆意、恣意的一段时间。
如同世界的主宰。
但好景不长。
掌握时间其实并不等于掌控了命运。
这个结论的得出伴随着惨痛的丧失,可以说是我这辈子最为惨痛的回忆吧。那之后,我体内的旧血逐渐沉寂了,力量也随之消退。
现在的话,我身体里还在活跃的旧血恐怕已经没剩多少了吧,力量也只剩下相应的点滴碎片。不过就算只是这点碎片般的能力——用来唬弄海棠,或者说任何一个普通人类,都已经十分足够了。
“时间啊……”
海棠的眼睛再次瞪得圆圆的。
“听起来实在是难以置信……”
“难以置信啊……也对吧,就连我自己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呢。”
——那时候的遭遇,会否只是又一场梦。
“不过眼见为实……对吧?”
海棠说道。
十分干脆地表示了相信。
明明直到半小时前还是那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。
见到我展示出能力后,态度一下子就软化了。
该说她是个很会审时度势、见风使舵的女人吗……
“只不过,为什么我遭遇的是那种一点好处都没有的恶灵,而你这杂鱼就能得到这么好康的力量啊,真是不爽。”
……撤回前言。
她还真是百无禁忌。
她的毒舌引擎就没关闭过。
总感觉每次准备对她有所改观(无论是好是坏)时,她总能仅凭一句话就成功把自己的形象拉回去,这就是所谓的本性难移吧……
“对了,海棠,你的左眼……”
我看向她被刘海挡住的眼罩。
昨天晚上,那只左眼的眼珠中,流动着比夜色更加幽邃的浓稠黑暗。
如同蠕颤的毒虫。
那也算是某种……“伤”吗?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伤痕——会颤动的伤痕就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,更何况那种黑色的血,但我脑中所想的依然是治愈它。
或者说,让它快点痊愈。
让那张脸恢复100%的美丽。
虽说刚才光是放出那一滴旧血就让我变得有些疲惫,感觉身体被掏空。但如果能让那张脸彻底恢复……
“不,不用了,小峰。”
好像光凭我那半句话就完全得知了我的意图,海棠摇头。
“这不是伤痕——不是可以愈合的东西,所以……也无需借用你的能力。”
“这样……”
这算是她明确地拒绝了吧,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,因为这份额外的提议确实有我的私心在内——大概连她自己也五味杂陈地感觉到了吧,不过她说那不是伤痕……
我带着她离开热闹的街道,拐进一条小巷,车水马龙的声音逐渐在脑后消失了。然后——走出小巷,凭着多次来此的记忆在待拆迁的低矮民房间左右穿行,九转十八弯之后。终于来到古物店所在的废街。
“凌霄小姐……那位专家住在这里?”
这里是远离闹市区的废弃商业街。
烂尾的商铺楼随处可见,碎砖头与沙石、水泥袋四散堆放着,没撤走的脚手架也被风雨侵蚀得东倒西歪。不远处,下午的热风将简易工棚上一张开裂的海报吹得劈啪作响。
“那当然,你想啊……仙人什么的如果住在闹市区,总感觉会很奇怪吧。”
就像用macbook安装windows系统的感觉。
“这里怎么也应该说:像是在**系作品里加入搞笑情节一样的感觉吧。”
“一点也不像!哪里像了!你的感性也很奇怪诶!不如说,很重口!”
“虽然不知道那个也字是怎么意思,但我的‘咸生’一点也不重口吧。”
“啊啊——我知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,你果然是缺‘心’眼吧!”
“咦,是吗?”
竟然露出一副稍微有点开心的表情。
她搞不好真的缺心眼。
“不过话说回来,市内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。”
海棠说着左右张望,视线在裸露的水泥楼身与锈蚀的商铺招牌间来回穿梭。
她那副好奇的模样应该不是装出来的——别说是眼前这幅破败景象了,就连前面那片城中村,她大小姐恐怕也极少见到吧。
这里在十几年前原本是打算新修一个综合购物中心的。原住户都已经在拆除与改建项目中搬离,也已经有不少个人与商家出资购买了商铺店面,但开发商也许是融资不顺、亦或者本就另有打算,修建进度上一直拖拖拉拉、干一天停一天,然后终于在某一天——抛下轰隆作响的机械与茫然的工程队,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被卷走款项的商户们自然也有追逃、讨债,在政府门口大拉横幅。但在那个乱象丛生的年代,这种事既不是第一例,也不是最后一例,结果自然只能不了了解,突遭变故的街道只能就此荒废,成了这个新兴内陆城市漂亮脸蛋上的一道丑陋伤疤。
以及——在那些被坑的商户中,我父母也赫然在列。
他们自盘下之后再也没有使用过的店面,被我自作主张,半卖半送地转让给了凌霄小姐,她的古物店如今就孤零零地开在这条接近荒废的街道上。
听完我的话,海棠似乎顿了一下,然后——
转过一张面露不满的脸。
“小峰,你为什么不早说。”
“呃?”
“不早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属于你家里。”
她说着突然开始用手梳理起头发来,把被风吹乱的发丝都掖到耳后。雪纺裙的领口也细心检查一遍,还整了整裙摆,把风琴褶一层一层地理顺。
“……你在干嘛?”
“你看不出来吗?整理仪容。”
“我说……又不是让你去见相亲对象。”
“但是前方马上就到你的地界了,不是吗?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,我自然还是表现得谦逊一点为好。”
“你说谁是地头蛇啊……”
我本人就在你面前耶,可完全没感觉到一丝谦逊。
“说得也是,说你是蛇确实有点过分了。”
她似乎进入了谦逊模式。
“你顶多也就算条蚯蚓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去揣测姬海棠的言行。
我带着她走到古物店前,象征性地敲敲带窗棂的大门,然后推门走了进去。
海棠则停在门廊前,即使我回头用视线催促了一下,她也没有挪步。
“这家店……”
“哦,店名是吗?”
我走出店门,和她并排,抬头看向木匾招牌。
上书“阅仙堂”三个隽秀的大字
店门两旁是老旧泛黄的古铜色小橱窗,陈列格里摆着一些卖相不佳的瓷器、钟表、玉制品,凌霄小姐在二楼栽种的绿萝藤沿窗檐垂落,蜿蜒着爬满我们周围的木窗框。牌匾、大门、窗格,还有门上的铜狮扣都油漆剥落、锈迹斑斑。
明明还没开多久来着。
然而店面也好、那片茂密的蔓藤也好,都已经带上了古董的陈旧感。
“奇怪的名字。”
海棠直截了当地说。
说好的谦逊呢?
“本来是准备叫悦仙堂的啊,取悦的悦。”
“哦?”
“是我建议凌霄小姐改名的,你看——取悦仙人的殿堂,这种店名很没礼貌吧?让人感觉推开门后不是成为客人,反倒像是成为了店主人的讨好者、信徒、祭拜者一样。”
“……祭拜吗?”
“我只是随便一说。不过你看……祭祀力量强大的存在,以求力量或庇佑,这种想法放之四海皆准吧?”
“意思是说,只要祈求那位凌霄小姐、取悦她,就能帮我驱逐恶灵车吗?”
“这倒不一定。”
以及就算你不求她,她也有可能死皮赖脸地硬要帮你。
——我补充道。
凌霄小姐就是这种变幻莫测、让人如坠云雾的角色。
这里的“如坠云雾”,可不仅仅是形容词——这一点到时候再说好了。
“所以才改名叫阅仙堂吗?揣摩仙人心思的殿堂……真是讨厌啊。”
海棠面露不悦地说道。
“总之先进去,啊……对了,先把手机调成静音吧。”
“嗯?”
“凌霄小姐说电子产品的电磁波会影响到她元神的稳定性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其实只是因为她是个老古董,对现代科技产品完全没辙而已,总之调成静音糊弄下她就好了。”
海棠调完手机后,仍然有点犹豫地望着店门,我抓住她手腕,半强制地将她拉进屋。
“唔~~”
刚一进屋,海棠就发出抗议性的闷哼,转瞬间皱紧了眉头与鼻尖。
这也没辙——店里常年漂浮着霉味儿与灰尘,自然是会刺激到她大小姐的娇贵俏鼻。不过我觉得店里的东西应该能让她提起兴趣——正这样想来着,她已经充分配合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店内的收藏品上。
“喂,小峰——这是?”
海棠指着玻璃柜中一颗灰白色的头骨,转头问道。
“啊?自然是人的头骨啦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是头骨,我的意思是——既然有资格摆进古物店,那应该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的头骨吧?”
“我说你毒舌我就好,能不能别对死人不敬啊,说什么‘阿猫阿狗’……小心人家也化作恶灵袭击你哦。”
我碎碎念着走过去,看了看那个藏品。头骨摆在红丝绒上,后颅几乎呈粉碎状,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冲击力轰飞了,碎片则以铜线串联,用钢架支撑,保持着炸开时的四散姿态。
“哦,这个啊……这个,据说是海明威的头骨。” (海明威是吞枪自杀的)
“…………”
海棠半眯着眼抬起头,脸上露出了超高浓度的怀疑。
“你这样盯着我干嘛啦,又不是我吹的牛……”
她这次倒没多说什么,转身看向另一件藏品。
那是一件外观惊悚的怪兽标本,有着雄鸡的头和身,蝙蝠膜翼,蛇的鳞片和修长尾巴。怪兽瞪着猩红的眼球,保持着生前张牙舞爪的凶狠姿态。
“这是蛇尾鸡。”
我抢先介绍道。
“蛇尾鸡……”
“就是在《恶魔城 晓月圆舞曲》的忘却庭院里会出现的那种石化怪兽。”
“你这种介绍藏品的方式恐怕也是普天之下独此一家了,小峰。不过没关系哦,这东西我认识,我在书上有读到过,它和蛇发女妖差不多是一类东西吧?都是能用视线石化人的魔物。只需搬来一面镜子,就能轻松战胜。”
“这么一想,蛇发女妖还真是惨呢,人生中首次看到自己真面目那一刻,亦是死亡的那一刻。”
看到自己的真面目……有什么好处呢。
——海棠小声说道。
没有留给我错愕的时间,她紧接着看向下一件藏品。
“这是?”
她指着一把锈蚀严重的锯齿刀。
“据说是19世纪的罗伯特·利斯顿医生用来截肢的骨锯。”
“那是谁?”
“据说他曾经用两分半钟锯掉了一个患者的伤腿,因为骨锯的速度过快,还不小心锯掉了助理的手指头与另一个观摩医师的白袍,术后患者和助手都因感染而死,而且因为现场太恐怖,那个观摩医师也受到惊吓而心脏病发身亡,也就是说——史无前例的死亡率达300%的手术。”
“……”
这次海棠完全不作评论地转向了其他藏品。
“这是?”
“好像是吸血鬼的髌骨。”
“这是?”
“听说是《传说巨神伊甸王》试映版的原始胶卷。”
“……这个呢?”
“大概是开膛手杰克写的《地狱来信》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海棠陷入了沉默。
半眯着眼,默不作声地环视起店铺。
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在想“哇哦,真厉害”还是“呵呵,装腔作势”,虽然我已经发誓不再揣摩此人想法了,但……怎么说也只能是后者吧。
不过想必各位也能从我们的对话推测出这间店的大致模样。
简单来说,这间店里的收藏品,并没有什么“基准”存在。
瓷瓶与银器。
头骨、动物骨架。
老式电报机、红木座钟、烟斗、燧发枪、唐制刀剑。
昆虫标本、鹿头、皮草毛毯。
凌霄小姐在收废品……收古董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分门别类的概念,是个只要感兴趣,就统统来者不拒的杂食派。也正是因为如此,堆陈着各类杂乱藏品的店内,与“垃圾场”的观感十分接近。这肯定不是普通人会感兴趣的店,普通人根本连靠都不会靠近这里,或许抱有同样爱好的收藏家会觉得找到了宝库,但……依我这两年所见,后面那种类型的顾客——很可悲地,一个也没有过。
也亏得海棠能不带任何偏见、充满好奇心地观摩了这么久藏品,我对她在这一点上的揣摩完全正确。她虽然是个暴戾、毒舌、多疑、刻薄的女人,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意外地单纯,与初生的小鹿没什么区别。
正如此想着,海棠拿起一个状如梨形的金属器具,颇有些兴奋地走了过来。
“小峰,这又是什么?”
我噗一声把嘴里的水全从鼻孔喷了出来。
——如果我嘴里有水的话。
那是苦刑梨。
“这、这……这是那个,扩张……用的刑具。”
“扩张?”
海棠眨着湖蓝色的眼睛。
“那是什么意思?你详细说说。”
“详……详细?”
我怪声哀叫道。
海棠小姐。
姬海棠大人。
你明明是位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小○○与DIY这种词的猛女,为什么却连这个都不知道啊!
请不要因为我说了你一句单纯就真的变得单纯啊!
我满头大汗。
满身大汗。
汗流浃背。
汗如雨下。
面对着那个邪恶的道具,不知该如何给这种情况收场。
“就、就、舅、jiu是说……把这个给塞进去,然后转、转动柄端的转子,它就会……扩、扩张开,把器官给撑、撑……撑裂啦!”
我耗尽这辈子积攒的全部SP(shame point耻辱值),作出了如上说明。
然而——姬海棠依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,转动着那玩意儿的柄端,看着它如花骨朵般张开。
“是说把这个塞进嘴里?但是……小峰,人嘴的张合能力其实比你想象中要大很多哦,虽说没有蛇那么夸张。但以这个的大小,顶多也就能让人脱臼吧。”
“不……是说嘴巴啦……”
我彻底脱力地喃道。
“嗯?不是嘴巴,那还能有哪里?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!”
她似乎终于理解了。
面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飞快地把那东西甩开。
哐当!哗啦哗啦哗啦!
被扔进货架的苦刑梨撞到一堆藏品,引发了连锁反应般的倾倒与掉落。
连串的响声似乎终于让早该出现的人物有了反应。
我们听到头顶天花板上传来清晰的鞋跟点地声。
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地移动到店铺最里侧——连接一楼与二楼的楼梯位置。
“我就说好像有人在说话,那果然是房东大人又来了吧,莲?这次不会又带着女生吧,嗯?呵呵呵~”
妩媚的女声。
用促狭的语气,与我们之外的第四人交谈着。
随后,一大一小两个脚步声同时从楼梯处慢慢转下。
先是两双剔透如冰的纤细高跟。
然後是青花瓷刺绣的高腰长旗袍,以及相同款式的短旗袍。
最后是缭绕如烟的云鬓青丝,与流淌如水的异色银发。
店主人与店员有如歌剧中迟迟未露面的压轴角色,被迷雾般的烟云挟裹着,从楼梯缓缓走下。
粉墨登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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